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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談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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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談心

太夫人已在盛姑姑的攙扶下下了馬車,瞧見自己的長子正朝自己快速走來,眼睛也不禁泛紅了。

裴子允飛步上前,口呼“母親!”,撩袍就要下跪磕頭,太夫人忙扶住他,將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,含笑道:“回來就好!回來就好!”

因著去年冬天,裴子允回過一趟京都,但此次歸京與上次自是不同,此次是凱旋而歸。

四十開外的裴子允含笑看著母親:“兒子此次歸來,想來能在家中多待一段時日。”

太夫人連連點頭:“西北已定,我兒立了大功!母親為你高興!去看看你媳婦吧,她可是一直盼著你呢。”

裴子允忙應了,速速走向後面那駕馬車,大夫人早就掀開了簾子,含笑看著丈夫朝她走來。

翩翩幾人也能清晰地瞧見大房夫妻團聚的這一幕。

翩翩遠遠打量著裴子允,四十開外的男子,面容飽經風霜,身形偉岸高大,濃眉鳳目,眼神堅毅,臉上的線條如刀刻斧鑿般鋒銳。

仔細說來,比起裴子允陽剛英武的面容,裴湛長相更肖母,多了一份俊美和昳麗。但一雙鳳眼卻隨了父親,身形氣勢也肖父。

只見大夫人一手扶著腰,一手輕撫摸著肚子看向丈夫。

裴子允幾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半擁著她,看了看她的肚子,沈穩的臉龐露出了鐵漢柔情的一面,“夫人,你……辛苦了!”

大夫人笑著看他,柔聲道:“阿瑾恭祝夫君凱旋。”

二人感情很是不錯。

互相見過後,大家就準備返程歸府了,裴子允攜大軍而歸,自然是要先進宮面聖的。

因此,其他人回府,裴湛父子,外加二老爺裴子綏三人一同進宮。

熱鬧的城門處,人群逐漸散去。

宮裏,聖人龍心大悅,一揮手讓裴子允父子今夜歸家與親人團聚,又言明日起宮裏要連著舉辦七天七夜的慶功宴,可不能缺席,定要喝個不醉不歸。

夜晚,國公府自是大擺宴席,以賀團圓之喜,太夫人讓廚房準備了棗、桂圓、蓮子、長生果之類,做成了八寶飯,象征著團圓美滿,討個好口彩。

席間美酒佳肴不斷,歡聲笑語不止,百年世家,說不盡的富貴風流……

這幾日,國公府的聲譽再次上漲,聖人賞賜的物品如流水一般湧進國公府,國公爺裴子允成日裏忙得腳不沾地,都沒時間陪自己的夫人和肚裏的孩子。

忙的不止是裴子允,還有他的兒子裴湛,大家打的自然是和國公府結親的主意。

關於裴湛的親事,京都眾說紛紜,有說國公府會親上加親,和國公夫人的侄女定親。

也有說周家實力不容小覷,和國公府結親的勝算也很大……

當然,也有那等擅於揣摩和逢迎的權貴,覺得只要沒下定,一切皆有機會,打著捷足先登的心思,對裴子允圍追堵截,熱情攀附……

今夜,父子倆從宮裏頭出來,回到府中,不少人也都歇息了。

裴子允拍了拍裴湛的肩膀:“來為父書房一趟,為父有要事和你商量。”

大夫人並未入睡,知道丈夫兒子在書房,忙命手腳麻利的侍女準備了解酒茶端過去。

裴子允坐在紫檀嵌玉海棠花扶手椅上,眉頭輕蹙,喝了一口丫鬟遞上來的茶水。

裴湛坐在一旁,輕聲詢問:“父親可是醉了?”

裴子允微微嘆了口氣:“阿湛,為父一直在戰場征戰,保家衛國,上陣殺敵,也自有一番t壯志豪情在,可如今天下初平,將將回京都,立於這高堂之上,這高堂雖無兵患所擾,卻黨羽林立,各種關系錯綜覆雜,短短十餘日來,為父與官員們斡旋,真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。”

說到這,裴子允的表情有些許蕭然。

這一番話觸動了裴湛的心思:“父親可是累了?”

裴子允臉上露出了一抹笑:“沙場征戰為父不怕,可若身居廟堂,要時刻揣摩聖意,時刻面臨官場爾虞我詐,為父……確實不擅長。”

裴子允性情剛毅,喜好鉆研兵法,在沙場上是以一敵十的好手,可他並不工於心計,不願與人虛與委蛇。

裴湛思索了片刻,“西北初定,百廢待興,那邊還需要屯田開荒,加上流民四竄,百姓窮困潦倒的困局還亟待解決,父親待母親生產完後,可以返回西北。”

說到這,裴湛又停了下來,擡頭看向父親:“難道說,父親並不打算再回西北?”

裴子允看著兒子:“沒錯,此番為父歸京,打算卸甲歸權,我們裴家,歷來是替大齊逐鹿沙場的,如今邊境止戈,為父可以脫下身上的盔甲了。”

他的聲音沈著而穩定:“為父掌西北兵權,如今你又執掌禁軍十萬,為父不擅變通卻也知道,但古往今來,兵權在手也是一個燙手山芋,歷來被帝王所猜忌,我們裴家如今已權勢逼人,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了。再一個,你母親即將生產,你祖母年事已高,為父確實是想領一份閑職,盡一盡為人子的孝道,為人夫的責任。”

裴湛臉上也露出了笑容:“父親的胸襟令兒子佩服。”

裴子允也笑了:“為人臣子,最要緊的就是一個度。之前在邊境時,你每每都以大齊天子之名,實賑災施粥之舉。如今邊境能吃得上飯的百姓,無不感念天子之恩,天子在西北盡得民心,歸京那日,也是你特意安排人壓制先前的那些呼喊聲吧?你做得很對,我國公府再有能耐,也不欲揚名,萬不能削弱了天子的威名。阿湛,論心計,為父不如你。”

裴子允一臉欣慰且驕傲的看著自己的兒子。

他的兒子自小聰慧,心計智謀遠勝常人,此次歸京,他本來心有隱憂,但現在他卻不這樣想了。

國公府的繼承人,遠比他優秀,他可以放心了。

想到這,裴子允心頭的煩憂也似乎消散了些,姿態也變得閑適起來,他輕輕靠在椅背上:

“你還不知道,前日我在宮中,左相周庸找到我一齊喝了幾杯,言辭切切,滿是謙遜,言他膝下女兒性情嬌縱,為人張揚,但卻思慕於你,他拳拳慈父心不忍拒絕她,想和我們國公府做親家。”

裴湛眉頭皺了起來:“父親……”

裴子允笑著擺了擺手:“我自然是找說辭拒絕了,為父雖不喜高堂傾軋,但還看得清楚,左相打的主意為父心裏也明白,聖人如今忌憚左相,為父又怎能違逆聖意與周家結親呢?只是,左相那人城府深,這般拒絕恐怕會加深國公府與周家的隔閡。”

裴湛淡淡道:“既然聖上已將國公府推出來抵擋周家,那我們國公府便無退路。”

裴子允無奈搖了搖頭。

裴湛見父親這副模樣,便安慰起來: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父親放心,我知道怎麽做的。”

裴子允希冀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,點了點頭。

順著這話題,裴子允又看向裴湛,“只是……你如今也確實老大不小了,你母親,還有祖母可都為你的親事操心,阿芙,你母親是真的喜歡她,你真的不考慮嗎?”

裴湛捏了捏鼻梁:“我已經和表妹說過了,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。”

裴子允點頭:“你母親已經跟我提了,阿芙已向她言明,待你母親生下孩子,慶賀完太夫人的壽誕,她就打算回江南了。”

裴湛神色和緩了些。

裴子允盯著自己的兒子看了會:“阿湛,撇開其他的不說,那左相之女,還有阿芙,容色都是出類拔萃之人,為父……真的好奇,你一點都不心動嗎?還是,你其實有了心慕的女子。”

裴湛眉心微跳,沒有吭聲。

裴子允見她不答,卻是真的好奇了:“果真有?是哪家的貴女?”

裴湛眉間浮起了些許郁色。

裴子允眼裏浮起了一抹興味,這個兒子他了解,無論是匿名科考還是征戰沙場,他都是胸有成竹,游刃有餘的。

對這些事,他談不上多有興趣,但年輕人心性,他喜歡贏的感覺,這讓他看起來有股睥睨之氣。

因此,裴子允從未在他身上見過這種神情。

他的兒子,似乎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。

怎麽?還會有對他兒子不感冒的女子?

雖然他的兒子談不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,但說句萬人迷卻也不過分。

從來只有女子討好他的份,沒見過他為哪個女子傷神。

裴子允失笑:“婚姻乃結異性之好,自古以來遵從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若你真有心儀的女子,不妨告訴為父,我和你母親可派媒人上門提親,再過倆月就到臘月了,正是好時節。”

在京都,世家都喜歡在臘月或正月定下親事或舉行結親儀式,認為這是大利月。

裴湛略顯低沈的聲音傳來:“她不是什麽高門貴女。”

他在心中暗暗加了一句:她甚至連個家都沒有。

裴子允訝然:“那她是什麽身份?”

裴湛久久不言。

裴子允打量他半晌,實在是好奇,又見他不太願意說,便道:“為父戎馬十多年,戰場上見慣了生死,很多事情也想開了。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多少人受縛一生,過得並不暢快。為父想得開,咱這樣的家世,也不在乎對方門第,要緊的是你喜歡,不過話又說回來,門庭匹配卻是夫妻關系和諧的基礎,為父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,你自己看吧,你母親那你不用擔心,她不過是舍不下阿芙。”

裴湛不發一言,又看了眼黃花梨鏤空大翹頭案上的更漏:“父親,不早了,早點歇息吧,兒子退下了。”

裴子允點點頭,看著他的身影步出書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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